對於胡成來說，只一頓飯當然不是結束，從這天開始，胡成隔三差五就開著車等在售樓處門口，一來二去，售樓處的同事都認識他了。

“小清，他是想追你吧？”有人這樣說。

“你不是有對象嗎？”

“對啊，你男朋友呢，這種時候竟敢不出現。”

每當有人這樣議論的時候，我都只能閉口不言，阿森約等於失聯，我沒辦法隨時隨地證明我有男朋友，胡成最近越來越囂張，一定也因為看不見阿森存在的證據有關。

娜娜敲著桌子給我幫腔：“人家男朋友去爬喜馬拉雅山了，怎麽回來見人啊！”

我很想解釋一句阿森不是去爬喜馬拉雅山了，但實在沒心情開口，娜娜盯著外面胡成的車，如臨大敵：“不成，我得幫明信片青年堅守陣地，不然胡老板這麽有錢，我們清姐把持不住怎麽辦。”

我白她一眼：“我又不是你。”

“我確實把持不住，名下六套房啊……可惜人家看上的是你。”娜娜憂傷地看著胡成的方向，忽然靈機一動：“有了！不如我去勾搭勾搭他，說不定就皆大歡喜啦！”她眨著貼著長長假睫毛的眼睛，向大夥拋了一圈媚眼。

“可以可以！”“美女要出手了！”“看，金錢在向你招手！”一群同事起哄。

於是娜娜以給我打掩護的名義每天代我接待胡成。除了娜娜的“俠義之舉”，大霞姐也幫我擋過駕。

有次午休，和大霞姐一起出去覓食，剛走出售樓處，就見胡成的車從後面跟來，搖下車窗說：“小清，去吃飯？給我一個買單的機會怎麽樣？”

我拉著大霞姐：“還有同事一起呢。”

大霞姐這時候說的不是：“沒事你們去吧。”而是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：“對啊。”

胡成一看大霞姐不好說話的樣子，趕緊賠笑說：“當然是都由我買單了。”

“那敢情好。”大俠姐說著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他：“交給你了！”拉著我掉頭回了售樓處。我和大霞姐可不是代表我們兩個去吃飯的，而是負責給很多人買外賣。當我們兩手空空輕輕松松折回售樓處，面對同事們疑惑地神情，大霞姐低聲說了一句：“逮住個倒貼錢送外賣的。”終於繃不住，哈哈大笑起來。

有時候委婉地拒絕，有時候生硬地拒絕，有時候拒絕不了賣個面子，有時候娜娜掩護我溜走，有時候大霞姐強行把我帶走……無論怎麽處理都是麻煩。偏偏金九銀十，秋天正是樓市的旺季，每天忙碌之餘，胡成的出現讓上班的壓力又大了幾分，心情片刻也好不起來。

晚上，在客戶電話的間隙裏接一個阿森的電話，忍不住向他抱怨他的失聯，聽筒裏傳來遠方的風聲，風聲裏阿森大聲說：“哈哈，哪裏來的不長眼的宵小。我們還有三四天回到成都，有個家安城的，我們一起從成都騎回去，等著我啊！”

掛了阿森的電話，才發現小萌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，她倚著我的房門，吸盡盒子裏最後一口酸奶：“誰騷擾你了？”她去外地拍婚紗照剛回來，還不知道我最近遇見的麻煩。

我躺在床上，仰頭看著小萌：“一個不長眼的宵小唄……”提起這個人，就覺得一切都變得讓人厭倦。

又一個心情沈重的工作日，下班時間，看見胡成的車停在外面，嘆了口氣，不敢走出門去，娜娜過來給我使個眼色，拎著皮包元氣滿滿地走出去了，我則掉頭從後門溜走。

本以為這將是一次順利地逃脫，不想剛出門，就看見轉角處胡成的側影。這家夥竟然識破了娜娜給我打的掩護，我退後一步，正要再回到售樓處，就聽見那邊有人說：“別做夢了。我姐以前不認識你，現在也不會看上你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算盤，等我姐東山再起吧？沒機會了！”竟然是小萌的聲音。

小萌怎麽會在這兒？還在和胡成說話？我靠近一些，躲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，繼續聽他們的對話。

胡成說：“對，她以前可能確實不熟悉我，那個時候我也確實不起眼，可是現在不一樣了，妹妹，我是真的喜歡……”

“誰是你妹妹！”小萌打斷他。

“好好好，你消消氣。我認識小清也有幾年了，她好像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，沒關系，她如果想要回去以前，我可以幫她，我現在有這個能力……我是真的不忍心看見她淪落到現在的樣子。”

“她是什麽樣子也與你無關。”小萌一字一句地說：“還有，她不需要回去任何地方。”

“呵……”胡成輕輕笑了一聲，我的位置，恰好可以看見他的拳頭慢慢地握了起來，沈默了幾秒，就聽胡成又說：“無論怎麽樣，那都是小清她自己的事吧？你在緊張什麽？怕她想起來？我猜，她謝小清是簽了失憶協議，把什麽都忘記了，對不對？”

“不知道你在說什麽。”小萌說。

胡成往前走了一步：“不知道？那你證明給我看。你告訴我：這五年裏，你的姐姐，謝小清，她在哪裏？做什麽工作？經歷了些什麽事情？”我又靠近了一些，屏住呼吸等著那個答案。

安靜持續了很久，小萌一個字也沒有說。

胡成尖銳的笑聲打破了沈默：“不能說？看來是真的簽了失憶協議。讓我替你說，她曾經是——”眼看就要說出口，忽然傳來響亮的“啪”的一聲，大概是小萌抽了胡成一個耳光。“住口！”小萌低斥一聲，然後就是高跟鞋離開的聲音。

我強壓住自己瘋狂的心跳，小心翼翼地退回後門，正看見娜娜疑惑地返回來，看見我說：“他不在車裏誒。”

“在這邊。”我指指後門。

“啊。”娜娜訝了一聲，然後沖我打個手勢，又從後門出去了。

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，裝作剛剛準備下班的樣子向門口走去，正好在門口撞見小萌。“小萌？你怎麽來了？”我故作驚訝地問。

“陳蘇讓我來看看房子，正好來接你回家。”小萌臉上帶著笑，也像是剛剛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。

“急著搬家啦？”我挽著她胳膊，她貼在我身上：“哪有，我還是舍不得你的。”

姐妹倆像平日裏一樣說笑著回家，小萌卻不知道，我心中已暗暗做了一個決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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